回想起桐花、勝興車站和龍騰斷橋,有點哀傷與惆悵。那年沿著步道看著兩旁飄落的桐花,逐漸成為花泥,心裡想著,多年後,誰會記得這些桐花曾開過?現在我知道,我會。永遠割捨不斷的牽掛與思念,就像我在龍騰斷橋上的掙扎,兩旁飄落著的,正是美麗的桐花。 
2005年4月底,距離沐志去世三個多月前,我從台北跟團參加一個以勝興車站、龍騰斷橋為主的桐花之旅。那時,我弟妹剛生下第三胎,是個女嬰,我極力勸說以台灣特有種杜鵑花為新生的嬰兒命名,我父母則到台北幫我弟妹坐月子,留下珊璞和沐志在台中家中,由我母親的表姊,我阿姨每天來一趟照顧她們。

4月三義的桐花開得並不茂密,還不算盛開,木雕博物館旁的步道,仍零星散落著桐花,若光為桐花而來,有點兒失望。快速瀏覽一遍木雕博物館之後,我到館旁由慈濟開闢的四月雪步道散步,雖然是散步,因為是上坡,走得氣喘吁吁,我母親正好打電話來,我一邊喘氣,一邊和我母親聊天,我母親詫異我怎麼說的上氣不接下氣。

從木雕博物館搭上觀光列車前往勝興車站,才是我最期待的行程。然而,假期的苗栗三義鄉,擠滿觀光客,公車擠滿人不說,塞車更令人感到辛苦,一邊維持著站姿,忍受路程的顛簸,以及駕駛不耐煩的語氣。還好車上空調夠,車上播放著苗栗縣的觀光行程介紹,分散一部分注意力,將近一個小時的行程稍微好過一點。

勝興車站附近的街道擠滿了人,同行的成員對此有些抱怨,我卻是高興。振興觀光產業在此地似乎是成功的。第一次拜訪勝興車站,但是景象卻熟悉得令我震驚。我真的第一次來嗎?我從來沒來過這地嗎?這場面感覺多麼震撼,我怎麼以為我看過,我記得在屏東曾經看過類似的場景,還有嘉義……但是這裡卻是苗栗,我感到困惑。但是我非常喜歡勝興車站懷舊的氣息,它鐵定風光過,壯闊的景色和寬敞的鐵道。這附近很多小吃店,都出現過介紹景點的手冊上。

時間是這樣切割的,上午木雕博物館、中午勝興車站,下午龍騰斷橋。在勝興車站吃完午餐,到挑柴古道走走,然後搭車到龍騰斷橋,下午才算開始。

我該如何形容龍騰斷橋?面對一個歷史現場,那一大段掉落在地上的橋墩,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。我正面對著台灣鐵道史的重要遺產。一條被中斷的鐵道,而且是台灣最高的鐵道,它高高地停留在空中,那麼巨大,真實,堅固地停留在可見與不可見的時間中。

在龍騰斷橋,陽光逐漸偏西,一天將進入尾聲,我開始思索著要不要回台中家看珊璞和沐志。我想著兩隻貓孤單的身影,那個5坪大的房間,有我的衣物、我的書、我的電腦,還有我心愛的貓咪。她們現在做什麼?珊璞是不是對著窗,觀察對面那戶人家,尾巴還不斷地擺動著?沐志呢?母親最心疼、老實的奶油波斯貓,是不是蜷著身子咕嚕咕嚕地睡著?有沒有好好的吃飯、喝水?關在房裡,是不是很無聊?我極想回台中,在斷橋旁的公路,附近的商店,甚至對面那條廢棄的鐵道上,衡量著龍騰斷橋到珊璞與沐志的距離,該不該在這個星期六的傍晚放下回台北的遊覽車,買票從苗栗搭火車回台中,然後在隔天,或星期一清早,擠車回台北?內心推演幾十遍,上百遍,難以決定。很想回台中看她們,又怕這一切只會徒增車馬勞頓。於是桐花的身影有了珊璞和沐志的味兒,龍騰斷橋的回憶也有珊璞和沐志。而我還是帶著這些思念,隨著遊覽車回台北。

照顧沐志生病那短短的七天,我常想起到苗栗玩的這一天。苗栗離台中其實很近,那時候,如果我知道沐志就快離開我了,我會緊緊地抓住他,一刻都不離開他。我不會參加桐花之旅,我不會因為勝興車站而困頓,不會被台灣偉大的鐵道遺產而感動,不會為了該不該回台中而充滿矛盾遺憾的心情。

回想起桐花、勝興車站和龍騰斷橋,有點哀傷與惆悵。那年沿著步道看著兩旁飄落的桐花,逐漸成為花泥,心裡想著,多年後,誰會記得這些桐花曾開過?現在我知道,我會。永遠割捨不斷的牽掛與思念,就像我在龍騰斷橋上的掙扎,兩旁飄落著的,正是美麗的桐花。


原發表日期:May 3, 20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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